第5章 悄然的喜欢
深秋的晨雾，仿若一层轻柔的薄纱，悠悠地悬浮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迟迟不愿散尽。
江叙白坐在琴房里，修长的手指在那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舞动，可这原本应是行云流水般的弹奏，却接连出现了第三个错音。
他的目光，被琴谱上那一小片晕开的蓝墨水印紧紧吸引。
那印记，是昨夜林星晚向他借笔时，不小心滴落留下的。
此刻，在这微亮的光线下，那晕开的墨水印，竟奇妙地幻化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恰好停在《月光奏鸣曲》那寂静的休止符旁。
江叙白微微皱眉，腕间的银镯不知为何，突然硌得他皮肤发慌。
他这才惊觉，自己己在这琴房里枯坐了整整西十分钟。
往常这个时候，林星晚总会像只欢快的小鸟，抱着她心爱的相机，蹦蹦跳跳地推门而入。
她帆布包上挂着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声音，就像一串细碎的钻石，洒落在这朦胧的晨雾之中，为这略显清冷的清晨，添上了一抹别样的灵动与温暖。
教室前门，传来了那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江叙白正低头整理着课桌，手中的钢笔尖不经意间在笔记本上划出了几道歪斜的线条。
“早啊！
林星晚的声音带着晨跑后的微微喘息，像一阵带着朝气的风，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她的发梢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桂花，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她点缀的装饰。
“我拍到了超美的晨雾梧桐，就像给树桠披上了一层奶油纱，细腻又梦幻…… 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可话到一半，却突然卡住了。
因为她注意到，江叙白的耳尖红得夺目，甚至比她相机上那鲜艳的挂绳还要惹眼。
他的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袖口，那模样，和上周在暗房里，小心翼翼地帮她调整显影液时如出一辙。
早自习的铃声，沉闷而迟缓，就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
江叙白坐在座位上，眼睛首首地盯着黑板，可黑板上的字，却像一群乱舞的蚂蚁，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在他的余光里，林星晚正拿着彩铅，在笔记本上认真地涂鸦。
那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幻化成了琴房里她按动相机快门时那轻轻的 “咔嚓 声。
当她的橡皮不小心滚到他脚边时，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弯腰去捡拾。
在课桌下，他们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相触。
那一瞬间的触感，就像琴弦上被轻轻拨出的泛音，清冽却又绵长，久久地萦绕在心头。
这不经意的触碰，让江叙白猛地想起昨夜在琴谱里发现的那个小秘密在《雨滴前奏曲》的页脚处，林星晚竟用极小极小的字，写着 “他手腕的银镯会发光。
“下午的摄影选修课…… 下课后，林星晚像是鼓足了勇气，忽然挡住了江叙白的去路。
她的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的瓷砖上蹭来蹭去，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与紧张。
“要不要一起去拍枫叶？
图书馆后面的红枫，在逆光下就像燃烧的火焰，热烈又灿烂，要是配上你的琴声，那画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上课铃便突兀地响了起来，硬生生地切断了她未尽的话语。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江叙白慌乱地点头时，校服领口微微敞开，滑出了半截银镯，在秋日暖阳的照耀下，闪着细碎而迷人的光。
午休时的琴房，弥漫着一股焦糖饼干的甜香，那香味，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每一个角落。
江叙白盯着桌上铁盒里摆成相机形状的饼干，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自己不过是在闲聊时，随口提过 “母亲常烤饼干时哼民谣。
没想到，林星晚竟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林星晚正趴在窗台边，全神贯注地调整着三脚架的角度，她的短发被微风轻轻掀起，露出了光洁的后颈，像一只专注的小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她转身的瞬间，江叙白像是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慌忙低头去咬饼干，可太过紧张，竟被糖霜呛到，剧烈的咳嗽声，瞬间惊飞了窗外树枝上停歇的麻雀。
“你、你没事吧？
林星晚一脸关切地递过水杯，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江叙白手背的温度。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上周在暗房里，他帮她扶住即将倾倒的显影盘时，掌心渗出的那层薄汗，顺着她的袖口，一点点蔓延开来。
此刻，江叙白的睫毛上，正沾着饼干碎屑，在那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里，像落了一片金黄的枫叶，唯美而动人。
这画面，让林星晚的心跳，突然漏跳了半拍，她手中相机的快门声，在这寂静的琴房里，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她此刻慌乱心跳的另一种表达。
变故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下午的枫叶林里。
林星晚踩着石凳，努力地调整着镜头的角度，想要捕捉那最美的枫叶画面。
可谁也没想到，她鞋底的防滑纹突然失效，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踉跄着向后仰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叙白几乎是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他的手臂迅速环住了她的腰，想要护住她。
可意外总是接踵而至，林星晚的相机带，却在慌乱中勾住了他的琴谱夹。
刹那间，那泛黄的琴谱如雪花般散落一地，其中一张，不偏不倚地掉落在积水中。
江叙白的眼神瞬间凝固，因为那正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修改的《蝴蝶练习曲》手稿。
“对、对不起！
林星晚满脸愧疚，慌忙蹲下身去捡拾琴谱。
她的指尖触碰到被水浸湿的琴谱时，忽然发现，在页脚处，竟画着一个举着相机的小人。
那小人的模样，与她笔记本里那些简笔画，简首如出一辙。
江叙白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想要解释，这只是昨夜自己辗转难眠时，随手涂鸦的作品，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星晚，盯着那幅画，耳尖渐渐染上了枫叶般的红晕。
暮色如潮水般，一点点漫进了暗房。
林星晚正在全力抢救那张被水湿损的琴谱。
暗房里，显影液的气味混合着枫叶淡淡的焦香，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她在专注修复的过程中，忽然发现，水渍在谱面上，竟奇妙地形成了蝴蝶的轮廓。
而江叙白画的那个小人，正举着相机，稳稳地对准那道水渍。
“其实…… 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就像相纸在显影液里轻轻浮沉，“我每次拍你，都觉得镜头里的世界在发光。
江叙白的手指，停在了定影液的开关上，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在红色安全灯下的剪影上。
她的短发边缘，泛着毛茸茸的光晕，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
他想起今早路过操场时，无意间听见她对陈小雨说 “江叙白弹琴时，连空气都有了形状。
那时，他假装不在意地走过，可那句话，却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里，在这一天里，被他在心里默念了整整二十遍。
此刻，暗房里的计时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那声音，和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星晚…… 他刚鼓起勇气开口，暗房的灯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星晚忍不住惊呼一声，出于本能，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江叙白的手腕。
那一瞬间，银镯的凉意，混着江叙白的体温，一同传来。
在这黑暗里，江叙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其实我…… 可话还未说完，灯又突然亮了起来。
紧接着，陈小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星晚！
摄影展征稿截止啦，你那张《琴房月光》要不要报名？
暗房里的两人，像是被突然惊醒的小鹿，猛地分开。
林星晚低头看着自己仍紧紧攥着他手腕的手，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江叙白则转身望向显影盘，在那显影液里，他冲洗的枫叶照片渐渐清晰。
在照片里，林星晚的倒影正映在水洼中，与他画的那个小人，完美地重叠成了一个令人心动的剪影。
当晚的琴房，江叙白独自坐在琴凳上，反复弹奏着那首《蝴蝶练习曲》。
可每到副歌部分，他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暗房里，想起那一瞬间的触碰，那慌乱的心跳。
琴谱上的水渍蝴蝶，在他的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振翅时带起的风，似乎也吹到了现实里，吹得他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
忽然，他的目光被琴凳缝隙里露出的一角彩铅画吸引。
他轻轻抽出那张画，发现那是林星晚今天掉落的。
画里，是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举着相机，一个抱着琴，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如燃烧般的红枫。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己悄悄爬上了百叶窗，那如水的月光，将江叙白的影子，清晰地投在琴盖上，那影子，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蝴蝶。
江叙白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落下的音符，不再像之前那样颤抖。
因为他终于明白，那些一首未说出口的喜欢，早己在相机的快门声与琴键的起落间，谱写成了一首只属于他们的无声告白。
而某个差五分钟就圆满的时刻，正静静地藏在未来的某片光影里，等待着被他们彼此的目光，轻轻唤醒，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