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纱与未拆的信
西区老教堂的尖顶在晨雾里像支褪色的铅笔。
林砚之推开斑驳的木门时，鸽群突然从穹顶飞起来，扑棱棱的翅膀声惊得她顿了顿。
教堂里弥漫着尘埃和百合干花的味道。
祭坛前的长椅上，坐着个穿婚纱的灵体。
婚纱是老式缎面的，领口镶着泛黄的珍珠，裙摆拖在地上，沾着些暗色的污渍。
灵体是个年轻女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仿佛下一秒就要转身说“我愿意。
“等了很久？
林砚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女人转过头，眼睛是清澈的浅灰，不像周志强那样沉郁。
“十年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婚纱的摩擦着空气一样，“他说会来的。
“交换信？
林砚之问“嗯，婚礼前一天，我们各自写了封信给对方，说要在宣誓后拆开。
她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我的信在婚纱口袋里，他的……应该还在他的西装口袋里。
林砚之看向她的婚纱口袋，果然鼓起一块。
她伸手进去，摸出个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封，上面用钢笔写着“致嘉言。
“我能拆开看看吗？
林砚之问道许曼点了点头，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着期待，像个等待拆礼物的小姑娘。
信纸是带着细闪的那种，大概是特意为婚礼准备的。
徐曼的字迹娟秀，带着点雀跃的弧度。
“嘉言，见字如面。
其实昨天试婚纱试，我偷偷哭了，不是怕，是觉得太幸运了。
你总说我迷糊，忘带钥匙、煮咖啡，可你不知道，每次你无奈地帮我收拾烂摊子时，我都在想，这辈子就是你了。
等我们老了，要再来这个教堂，把今天的信再读一遍……。
读到最后一句，林砚之的声音顿了顿。
徐曼的灵体开始微微波动，裙摆上的污渍好像变得深了一些。
“他的信……会写什么呢？
她问，语气里带着点儿不确定。
陈默突然从后排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查到了，沈嘉言三年前回国了，现在在邻市开了家书店。
他顿了顿，补充道，“去年采访里说，他书架最上层，一首放着个没拆的信封，标签写着‘致漫漫’。
“不仅没扔。
陈默划了划屏幕，“他说每年纪念日，都会来这个教堂门口站一会儿，只是没进来过。
林砚之看着徐曼，忽然问“想不想见他一面？
许曼愣住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
“嗯。
林砚之把她的信折好，放回口袋，“我们可以帮你带他来。
三天后，沈嘉言果然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头发有些花白，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纸信封，和许曼那个很像。
他站在教堂门口，迟疑了很久才踏进来。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在他身上，映出满脸的风霜。
“她……还在吗？
他声音沙哑。
林砚之把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后说道“只有十分钟抓紧时间。
说完指了指祭坛前的长椅。
沈嘉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红了眼眶–许曼就坐在那里，婚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正对着他笑。
他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像十年前彩排时那样。
“对不起，曼曼，我来晚了。
许曼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信封上。
沈嘉言把信封递过去，尽管知道她碰不到。
“这是给你的。
他眼眶泛着泪花把信拆开，他的字难言心里的喜悦，但在末尾处有一处晕染开，像当时滴了一滴眼泪。
“曼曼，其实我昨天也哭了，在试西装的时候。
朋友都笑话我，说大男人哭什么哭。
可他们不知道，我多开心，多幸福，我一想到以后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
你总说我太严肃，其实我怕搞砸，怕配不上你。
等我们老了……信到这里就断了，后面是大片空白。
沈嘉言捂住脸，肩膀微微发抖带着有点哭腔的声音解释道“我没敢写下去，总觉得还有一辈子时间可以说……。
许曼的灵体在听完信后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她看着沈嘉言，脸上带着释然的笑，轻声说“嘉言，我听到了。
风吹进教堂，卷起地上的尘埃，许曼的身影随着风一点点散开，最后只剩下那件婚纱，轻轻落在长椅上，像个完成了使命的拥抱。
沈嘉言把许曼的信和自己的信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衬衫口袋。
“谢谢你们。
他对着林砚之和陈默说，声音里带着哽咽，却轻松许多。
说完抱着剩下的那件婚纱离开了。
离开教堂时，陈默突然说到“你觉不觉得，我们更像信使？
林砚之看着阳光下的教堂顶尖，点了点头说道“可那些来不及说的话，没拆的信封，没完成的约定，都需要有人来传递，不是吗？
陈默听完点了点头道“确实。
手机又震动了，是最新的任务提示。
这次是个老钟表店，说午夜总能听到有人在修表，可这个店里早就没人了。
林砚之笑了笑，对陈默说“走，去看看是谁的时间停在了过去车开远了，教堂门口的风卷起几片落叶，像是在替谁轻轻说了声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