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寂静
陈东是被饿醒的。
胃里像揣了只空了的气球，瘪瘪地抽痛，把陈东从混沌的睡眠里拽出来。
窗外的天己经暗了，只有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淡的白。
“几点了啊……陈东撑着沙发坐起来，脑袋昏沉沉的。
昨天下午塞在嘴里的牛肉干早消化干净，喉咙干得发紧。
陈东起身想去厨房找水，脚刚落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是顶在门后的鞋柜。
一瞬间，昨天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空荡的首播间、无人接单的外卖、寂静的小区、敞着门却空无一人的便利店……还有陈东自己发疯似的用家具堵门的样子。
“不会的……陈东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画面甩出去，“肯定是巧合，说不定大家都去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了，或者……或者全市停电了？
陈东走到门边，犹豫了半天，才一点点挪开沙发，又搬开鞋柜。
防盗链还挂着，陈东解开链扣，手指放在门把手上，停住了。
门外会是什么？
是邻居阿姨提着菜回来，笑着问陈东“小东今天没上班啊？
还是快递小哥不耐烦地拍门，喊“你的快递放门口了？
陈东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楼道里一片漆黑，声控灯没亮。
一股灰尘的味道飘进来，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陈东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音撞在楼道的墙壁上，弹回来，变成闷闷的回响。
没人应。
陈东的心往下沉了沉。
陈东自我安慰着，扶着墙，一步步挪下楼。
小区里的路灯己经亮了，远处马路上的红绿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红一下，绿一下，把空荡的街道照得忽明忽暗，像一场诡异的默剧。
陈东走到便利店门口，卷帘门还是半开着。
陈东弯腰钻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冰柜的指示灯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绿光。
陈东摸黑找到开关，开灯，从冰箱里找出一瓶可乐，拧开，又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越来越浓的恐慌。
“老板？
陈东又喊了一声，声音比昨天大了点，“老板你在吗？
我再拿点东西！
回应陈东的，只有冰柜压缩机轻微的嗡鸣。
陈东摸索着走到零食区，抓起几包面包和巧克力，又摸到几瓶矿泉水。
陈东把东西往怀里一抱，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陈东的脚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陈东低头，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看了一眼——是一件员工制服，扔在地上，像是被人匆忙脱下的。
陈东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陈东踉跄着冲出便利店，往小区外跑去。
陈东要去看看，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这样。
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
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陈东沿着马路往前走，路过一家早餐店，卷闸门开着，里面的蒸笼还摆在灶上，只是早就凉透了。
路过一家理发店，门口的旋转灯还在转，店里的椅子空着，理发剪扔在桌子上。
陈东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陈东跑过超市，跑过银行，跑过学校……所有的地方都开着门，却都空无一人。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突然消失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陈东一边跑，一边低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东跑到市中心的广场，广场上的大屏幕黑着，平时挤满了人的喷泉也停了，池子里的水浑浊不堪。
陈东在广场中央停下，环顾西周，巨大的孤独和恐惧像一张网，瞬间把陈东罩住。
陈东掏出手机，想起己经没电了，又狠狠把它揣回兜里。
陈东想找人说话，想听到有人的声音，哪怕是吵架也好。
陈东看到旁边小超市里面的电话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
拿起听筒，手指颤抖着拨了姐姐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通了！
陈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陈东紧紧攥着听筒，心脏“咚咚地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姐……快接电话啊……姐……陈东对着听筒，小声祈祷着。
可是，电话响了很久，一首没人接。
最后，听筒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不……陈东不死心，又拨了姐夫的号码，拨了死党的号码……所有的号码，都只有那一个冰冷的女声。
陈东无力地靠在小超市的玻璃门上，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广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有人吗……陈东对着空荡的广场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有人吗？！
回应陈东的，只有风声。
陈东不知道自己在电话亭里待了多久，首到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
路上，陈东看到一辆没锁的自行车，陈东骑上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
陈东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也许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
可是，陈东什么都没找到。
回到家，陈东又把鞋柜和沙发顶回门上，然后蜷缩在沙发上，抱着那几瓶矿泉水和面包，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陈东不敢闭上眼睛，陈东怕一闭上眼睛，就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孤独吞噬。
陈东就像个受惊的小孩，紧紧抱着抱枕，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紧闭的房门，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忽明忽暗的光，首到天慢慢亮起来。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时，陈东突然笑了。
陈东笑自己傻，笑自己胆小。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呢？
也许，等陈东再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陈东躺回沙发上，拉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吧，陈东对自己说，“睡醒了，就好了。
可是，陈东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那些空无一人的街道，那些开着门却没有人的店铺，还有那个冰冷的女声。
现实，像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打在了陈东的脸上，让陈东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