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沉宴那边却截然不同。
他看着桌面上，厚厚的资料袋，眼中满是血丝。
脑胶质母细胞瘤，IV级。
预计生存期2-3个月。
手术已无意义，建议保守治疗，以减轻患者痛苦为主。
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
我真的要死了。
他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
没跟任何人交代，就驱车冲向了郊区。
凭着记忆，找到了苏家的老宅。
铁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院子里，我正靠着桂花树闭目养神。
还有十五个小时。
十五个小时后，我就会从这个世界抽离。
听见推门声我睁开眼，看向他时目光平静，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先生，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我声音很轻。
陆沉宴却猛的压住心口。
似乎我这三个字，像是弯刀，在他心上狠狠地剜掉一块。
“茉茉……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像说什么。
几次抬起了膝盖，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
而我脑中，机械音不断的提示我，陆沉宴对我的爱意值在上涨。
我轻笑了一声，此时的爱意值，对我来说，早就没有半点用处了。
还不等他在说话，我妈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见陆沉宴的一瞬，我妈脸色就冷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
你给我滚！
我妈护在我轮椅前。
陆沉宴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
“阿姨，我……我来看看念念。
“看她？
看她死没死吗？
我妈冷笑一声，抄起墙角的扫帚，朝他狠狠地打了过去。
“你害得我女儿还不够吗？
你还来干什么！
“滚！
你给我滚出去！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妈第一次这样泼妇。
但却是为了我。
而陆沉宴站在那，一动都不动。
扫帚一下一下地落在他身上，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哀求。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只是拉住我妈的手，轻声说“妈，我累了，想回屋了。
我妈扔掉扫帚，红着眼，陪我回了房间。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陆沉宴被隔绝在外。
他失魂落魄地透过门缝，看着我安慰妈妈。
阳光打下的侧影，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
他终于意识到，他正在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他的人。
而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嘭’的跪在门外。
门内，我妈气的再次站起身。
“茉茉，你等着，妈给他撵走。
我拉住了我妈的手。
最后的时间里，我不想用来跟陆沉宴拉扯。
这十几个小时突然变得弥足珍贵。
连用在别人身上一分钟，我都不愿意。
我挽着我妈的手臂。
跟她回忆着过去。
外面，陆沉宴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响起。
他挂断了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那个铃声是他特意给林晚设的。
以往每次响起，他无论如何都要接。
如今却像当初他挂断我电话时，一样果决。
这样的对比，竟然有些可笑。
天上下了缠绵的小雨。
如同坠落的珠帘，将他彻底隔绝在我的生命之外。
他的痛苦，与我并不相通。
我靠在我妈肩头，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声音微弱且清晰。
“妈，要是我跟你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不会伤心？
“说什么傻话。
我妈在我头上打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你在哪个世界，告诉妈一声，妈去找你。
“要是你没办法告诉妈妈，那妈妈就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去找你。
“你要你站在妈妈面前，妈妈就能认出你。
我眼眶瞬间红了。
妈妈甚至没怀疑我说的世界，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我说，她就信了。
这个世界上，始终是有人爱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