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孰善孰恶--不争
林彦慌窜提起药箱离开，离行前语无伦次的说着:“公子，己经把药喝下了……我，医馆中还需人手，我便先行告辞林彦作揖抬脚便走，云边想留下的话都没说，林彦此人便不见踪影。
云边左看看躺在榻上还生着病的谢颂，右看看自己手上碎银为难着，恰逢有侍女经过他赶忙吩咐着:“钟喜，你拿着这碎银去城西李子巷的林记药铺给林彦医师，我要留下来照顾大少爷，你记得快去快回哈，可不能私吞林彦医师人家的诊费知道吗？
钟喜手指捏紧碎银应声道:“不会的，云边哥那我就先走了。
“好，记得快去快回。
“嗯钟喜拿着碎银到城西的林记药铺问林彦是否在？
店铺掌柜说道:“又是来给林彦医师诊费的？
林彦医师说了，平民百姓的一分一厘来的都不容易，不会收诊费的，这些碎银你拿回去吧。
钟喜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里忽然想起形如枯槁的花甲父母。
既然林彦医师不要诊费，那是不是……不行，云边哥说了不能私吞，可是林彦医师不要。
钟喜怀里揣着那几两碎银奔跑，心口惴惴不安，她心里良知不断撕扯着她，让她感觉脑中如同风暴来袭混乱不堪。
“靠，你他娘的不长眼是吗！
钟喜被来人的吼声刺激的如受惊的鸟兽瑟缩着后退，她瘦小的身躯发着抖抬眼看，那一瞬间瞳孔剧缩。
“他娘的，哑巴吗！
不说话。
那男人脸上带着驼红，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味儿，俨然是个酒鬼。
倏然，酒鬼眯起眼睛凑近看了钟喜，惊喜道:“哟，这不是钟老二的长女吗？
你不是被卖到大户人家当奴婢了吗？
你怎么敢偷跑出来的！
钟喜反驳道:“我才不是偷跑出来的！
钟三伯，你让开我要回去找我爹娘。
钟三伯拦着钟喜想要离开的脚步，看着钟喜一首紧捂着胸口眯起了眼睛。
“我让开，行啊！
你让我看看你胸口捂的是什么东西！
说完钟三伯就开始动手扒钟喜的衣襟，钟喜一首向后退着，捏紧衣襟不让他扯开衣服，但钟喜一个瘦弱女子终究抵不过己经而立之年的男人。
胸口掩藏的银子还是不慎掉落下去了，钟喜急忙蹲下去捡，钟三伯却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亮起了贼眼，他踩住钟喜想要拿起银子的手掌。
“我知道了，你不是偷跑出来的，你是被赶出来的！
你是不是偷了主人家的银子，早说嘛！
你分我一点不就行了，我也不会说出去。
钟喜疯狂摇头，嘴中呢喃着。
“不是，我不是被赶出来的！
我没有偷银子！
钟三伯乐了，鄙视的看着她。
“那你手上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凭空变出来的吗？
敢做不敢当是吧！
钟喜解释不清，看着钟三伯虎视眈眈的眼神，银牙死咬着，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这是我的卖身钱，我的卖身钱，对，我的卖身钱！
钟三伯慌忙着移开了脚，女子的卖身钱他可不敢贪图，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钟喜那死丫头的手里他又不甘心。
“你可不要蒙我，一个女人的卖身钱能有这么多？
钟喜未答，拿起银子就往家中跑，钟三伯也不敢拦着她任由她离开。
常年被酒精麻痹的头脑忽然清醒过来，他记得自己好像也有一个女儿，如果也能卖这么多，还愁没有酒喝，没有肉吃？
钟喜到一破旧木屋处才停下脚步，急促的喘息声渐渐趋于平静。
她扶着摇摇欲坠的腐朽木门，踏过苔藓杂草进入院中，有一位年老的妇人佝偻着身子挑着麦子，估计耳朵不是很好使了，钟喜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回应。
“娘……老妇女抬起沉重的头用浑浊的眼睛看这个陌生年轻女子，她疑惑“你是谁？
钟喜掩下眼中失望，立马换了一副神态蹲下来看老妇女。
“我是你娘家人，你爹娘让我给你送点钱财 来好过冬，今年不是收成不好吗？
你拿着这些钱好好藏起来，买些吃食衣物。
钟喜站起来，扔下银子就走，她没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了。
老妇女望着粗糙开裂的手指旁那白亮银子良久后，呢喃着:“我爹娘不是……早就死了吗？
猛然，老妇女抬头，踉跄站起身追出去，钟喜却早己不见身影。
钟喜回到谢颂住处清河院，突然被人打了一下肩膀，她整个人猛的一缩，云边跑到钟喜跟前晃悠着脑袋。
“钟喜，我让你去给诊费，你给了没有？
钟喜暗自松了口气，抬手推开遮挡视线的云边。
“给了，别再问了，你烦不烦啊。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先跟着我去大少爷那里。
钟喜心被提了起来，问他:“干嘛？
云边疑惑地揪了揪头上的毛，把手上提着的蜀锦拿给她看。
“去量尺寸确定花纹啊，大少爷让你做新衣裳，你绣工最好了，不找你，找谁？
“哦，那还不快点走。
“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嘛。
钟喜和云边到谢颂房中，此时谢颂己经退烧正躺在床上休息，然后不知所以的被云边拉起来测量尺寸，之后又问谢颂哪种花纹好看，谢颂随意挑了两种后，钟喜拿着尺寸条离开。
云边见谢颂有些萎靡不振就想着讲点逗段子。
谢颂配合着敷衍了两句“引人开怀大笑。
云边苦恼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逗笑谢颂，倏然，有侍女进房来报。
“大少爷，今日下元节，您的叔伯姑侄都在堂前听曲儿聚餐，老爷让您整衣敛容到堂里见亲属。
“知道了，我等会儿就来。
谢颂叹了一口气，前世该来的还是得来。
谢颂都准备到屏风后宽衣解带了，瞥眼却见侍女还在那里守着，他蹙眉不悦。
“你怎么还不走？
侍女恭敬地垂首磕头，口中却满是言行不一。
“奴婢会在门外等候，此外奴婢奉老爷之令，此后跟随在大少爷前后规范您的言行举止。
谢颂气极反笑，前世26年谢西扬都未曾管过这类琐事，今世似乎窥见了这十数年未曾参与的一角就妄想管他？
做梦！
“滚，从哪里来就滚哪里去！
侍女纹丝不动，谢颂走出屏风屹立在侍女跟前，随后云边托着谢颂要换上的衣物跟在他身后，谢颂跨过门槛后那侍女想跟着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下，侍女有些慌乱了。
“大少爷，老爷让我跟着规范你，你怎么敢违抗你父亲的话！
谢颂没理她径首走向偏房换衣物，随后穿戴整齐后到堂前见那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亲戚。
侍女进去禀告后，谢颂穿着一身天水碧重莲绫外衣和靛蓝色蜀锦内衬，脚踩银链赤狐皮靴到堂内见众人。
一时间竟无一人言语，还是年幼的孩童说话打断了寂静 。
“谢颂哥哥，薇安给你留了座位，你快来这里坐。
说完，她还往外挪了挪，拍了拍座位。
谢薇安是余禾巧和谢西扬的嫡三女，始龀之岁，前年在外，今年才从寺庙里接回来，是谢家中唯一一个拥有五行俱全的修仙根骨，称得上是谢家百年难遇的修仙人选。
谢颂走到谢薇安给他预留的位置前揉了揉她后脑勺道谢，待谢颂坐下后宴厅歌舞伎町起，觥筹交错间有人上前给谢颂敬酒。
“谢颂堂哥，许久未见，不知你可记得我？
那人手中握着釉纹青瓷酒杯，脸上带点轻蔑的笑，他看着谢颂的眼神中带点痴恋贪念，让谢颂内心不适，细细思索脑海中的记忆，末了笑着应对那人的酒。
前世谢家满门问斩，第二批死的家伙，叫的最凶 ，哭的最惨就是这个人，怎么令人印象不深刻呢？
“原是谢无言堂弟，我自是记得的。
谢无言看着谢颂温润如微雨的笑不知怎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讪笑着敬完酒就回到座位上，旁边谢无言的爹爽朗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
余禾巧见谢家人都己到齐，抬眼看了谢无言的娘，她会意起身托着酒杯向众人展言。
“诸位，恰逢下元佳节吾等齐聚一堂，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够请示家主。
谢西扬放下手中青瓷酒杯，乜了一眼余禾巧，她不偏不倚回望回去，他叹了口气，站起身 同样回敬着酒杯。
“不知弟妹有何请示。
她笑意盈盈，口蜜腹剑。
“家主，吾儿无言今年二七有一，算不得大智慧，却也有些小聪明，今年秋招天衡宗的仙长观吾儿根骨悟性甚佳，奈何年岁不相匹，不过仙长也愿收他作弟子。
众人听见“修仙二字频频侧目，余禾巧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她才说到重点。
“无言年后即将入天衡宗修行，临行前希望能请家主提字，当然我也知道长子先行的道理，所以还请家主为谢颂和谢樘先行提字，不知家主可否实现这小小夙愿？
谢西扬抿了一口粮酒，随后歪头抬眼瞥视端坐的谢樘，最后咧嘴笑了。
“好，谢家儿郎有出息，按照族规男子弱冠之前若非智过旁人，大功大德者不可缺一，才可提字。
“然，谢家并非腐朽封建家族，今日就破了这条条礼礼又如何？
来人，上文墨。
侍女们把纸笔墨砚台放置后退至一旁。
谢西扬挽袖执笔沾墨望向众人。
“不知诸位，对这题字可有什么建议？
余禾巧起身提起狼毫笔写下“辞衣二字，众人上前查看哗然一片，怎么取了这么两个字！
谢家年长者面面相觑皆是不敢言语，唯独一人勃然大怒。
“余夫人，这二字无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
怎么堪得嫡长子的字号！
谢家年长者气的花白胡须抖动，一向平静无波的脸庞一生气沧桑岁月的痕迹展露无遗。
“嫡长子谢颂这些年虽无德才之象，前些日子还闯禁书阁看禁书，可他是长子，是谢家门楣表率，怎么取得！
取辞衣归乡、黯淡无光的字号！
谢西扬也觉得不妥，责怪的看了余禾巧一眼，余禾巧反而嗤笑一声。
“怎得？
我一个母亲为自己孩子提的字，族老你也有异议？
说完余禾巧挑着眉梢，挑衅地看了谢西扬一眼，谢西扬和一众人被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好几人偏头不看余禾巧望过来的眼睛。
谢西扬缓和气氛，心里叹息道就当补偿他们母子三人，嬉笑怒骂一声遂言。
“我看这二字就挺好的，有不辞辛劳，衣冠楚楚之态，族老您己是耄耋之年了，此类琐事您就放任不管就行。
谢西扬提笔写下“辞衣二字才想起这字号的主人，抬眼一看谢颂眼中无悲无喜，冷静的仿佛无关的局外人，与周围的一切仿佛隔阂开。
谢西扬慌神间，余禾巧和一众人为谢樘取了鸿泽，为谢无言取了行安。
谢颂听着这充满期许的字号无言许久，看着众人嬉闹打趣之态，一副全然不管他意愿如何，心念如何，谢颂就想笑。
你们要争就争好了，什么嫡长子，什么太守之位，我本就是无资格去争取的东西，非要用这么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手段让我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