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的声音像惊雷炸响时，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只觉得有人把我从地上捞起来，军靴踩碎玻璃的声音刺耳。
怀里的温度很烫，是哥的军装，混着硝烟和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
“半夏，撑住。
他的声音在抖，“医生马上到。
我想说我没事，可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堵住了嘴。
腹部的疼像潮水，一波比一波凶，把意识往黑暗里拽。
迷迷糊糊中，听见陆景衍的声音。
他好像在喊我的名字，又好像在跟哥吵架。
“她是我老婆！
你凭什么带走她？
“你也配提‘老婆’两个字？
哥的声音冷得像冰。
“陆景衍，你看清楚她流了多少血！
周围乱糟糟的，有警笛的声音，有同事的惊呼，还有周薇假惺惺的哭嚎“都怪我……要是我没让陆哥关她进去就好了……闭嘴。
哥的声音陡然拔高，“再哭一声，我现在就把你扔进去，陪那只老虎。
哭声戛然而止。
我被抬上担架时，瞥见华南虎倒在血泊里，麻醉枪的针管还插在它脖子上。
兽医正蹲在旁边检查，眉头拧成一团。
“体内有过量的激素类药物，导致应激反应……原来周薇没说谎，它真的被下了药。
可下药的人，是谁？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远，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是三天后。
病房里很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被单上投下一道一道的影子。
哥坐在床边削苹果，军绿色的袖子挽到肘弯，露出小臂上的疤痕，那是当年在边境救我时留下的。
“醒了？
他放下苹果，递过来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我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发现自己在抖。
“孩子……哥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红血丝更明显了“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孩子没保住。
但你保住了，比什么都强。
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我盯着空荡荡的腹部，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那是我们试管了三年才等来的孩子，是我每天睡前都要轻轻抚摸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在那个冰冷的假山后面，在华南虎的咆哮里，没了。
“陆景衍呢？
我哑着嗓子问。
“被纪检委的人带走了。
哥捡起杯子。
“兽医查出给老虎下药的注射器上，有周薇的指纹。
“她已经承认了，是想嫁祸给你，让陆景衍彻底厌弃你。
我想起周薇那天哭着说“它体内有异常激素反应，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的圈套。
而陆景衍，亲手把我推进了这个圈套。
“白鲟呢？
“繁育中心派了别的专家接手，暂时没事。
哥顿了顿。
“但保育区的人都在传，说你是因为怀不上孩子，故意报复陆景衍，才害了老虎，丢了项目。
我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这些人，永远能为作恶找借口，为伤害编理由。
“哥，我想出院。
“再养几天。
“我想回去收拾东西。
我望着窗外，“有些东西，必须亲手拿走。
出院那天，哥开车送我去保育区。
阳光刺眼，门口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
保安看见我，眼神躲闪，没拦。
走进熟悉的走廊，同事们都在办公室里，却没人出来。
只有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一道道窥探的目光。
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门锁被换了，换成了周薇的指纹锁。
“沈姐？
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
是小林，我带过的实习生。
他手里拿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我的书和笔记。
“周薇让我把这些扔了，我……我偷偷收起来了。
他把箱子递给我，脸红到耳根，“对不起，之前他们叫你外号，我没敢帮你说话。
我接过箱子，指尖触到一本《白鲟繁育手册》，封面上有我写的备注，字迹被泪水洇过，晕成一团。
“没事。
“周薇被警察带走了，陆主任也被停职了。
小林低声说，“他们查出来，周薇的父亲是保育区的捐赠方，陆主任是为了拉赞助，才一直护着她。
我点点头，没说话。
走到白鲟保育箱前，里面的小家伙们正悠闲地摆尾。
它们不知道，那个每天给它们喂食、记录生长数据的人，再也不会来了。
“好好长大。
我摸了摸缸壁，转身离开。
哥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这是陆景衍让我交给你的。
信封里是离婚协议，他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半夏，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去找你。
我掏出打火机，把协议点燃。
火苗舔舐着纸张，将他的名字烧成灰烬。
“告诉陆景衍，我望着灰烬被风吹散，“这辈子，别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