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王溺亡，此事震惊朝野。
我作为最后一个接触景王的人，和画舫上的所有舞姬和陆昭，都被连夜带到了大理寺审讯。
大理寺的公堂之上，肃穆威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因恐惧而微微发颤。
大理寺卿拍响惊堂木，厉声喝问“堂下何人，昨夜在景王殿下身边伺候？
殿下究竟因何落水？
从实招来！
我抬起头，眼中含泪，声音嘶哑“回……回大人，小女沉鱼，昨夜……昨夜确在殿下身边献舞。
殿下……殿下他喝多了酒，独自在船舷边赏月，小女……小女离得远，只听‘噗通’一声，再回头时，殿下……殿下已经落入水中了……我的证词，与之前所有舞姬的证词，一模一样。
“一派胡言！
大理寺卿怒喝道，“王爷身边侍卫重重，岂会无故失足？
定是你们这些贱婢，心怀不轨，谋害皇嗣！
来人啊，上刑！
就在衙役拿着烙铁，一步步向我逼近时，堂外传来一声通报。
“太子殿下驾到——众人皆惊，纷纷跪拜。
身着玄色常服的太子，面色沉静地走了进来。
他与景王素来不和，朝中人尽皆知。
他扫视了一眼堂上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淡淡地开口“孤听闻三弟出事，特来探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卿连忙将案情禀报，并强调我们这些舞姬的证词漏洞百出。
太子听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殿下，小女所言，句句属实。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严刑逼供，我们这些蒲柳之姿，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此事若再深究下去，只怕……只怕会传出三弟殿下流连花船，沉溺声色，最终醉酒失足的闲话。
届时，损害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啊。
我的话瞬间让太子眉头紧皱。
他最厌恶的，便是景王平日里那副嚣张跋扈、不顾皇家体面的做派。
如今景王死了，既能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又能保全皇家名声，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转向大理寺卿，语气威严地说道“够了。
既然所有人的证词都一致，想必三弟确是意外。
此事不必再查，对外就宣称，景王殿下是失足坠河。
将这些舞姬都放了吧，此事不宜声张，免得有损天家威仪。
“殿下英明！
大理寺卿立刻心领神会。
景王溺亡一案，就这样被太子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我和画舫上的舞姬免去了所有责罚。
而陆昭，则因为救主有功，得了些赏银全身而退。
我们趁乱离开了京城。
安全离开京城后，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昭，我不明白，那些舞姬……为何都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为我们做伪证？
她们与景王无冤无仇，为何要帮我们？
陆昭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你错了，她们与景王，仇深似海。
她告诉我，景王平日里最喜欢去那艘画舫，并非是真的喜欢听曲赏舞，而是喜欢折磨那些舞姬。
他视她们为玩物，稍有不顺，便非打即骂。
被他失手虐死的舞姬，不计其数，只是都被画舫老板用钱压了下去。
“她们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势单力薄，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陆昭的声音低沉下来，“所以，当她们看到你将景王推下水的那一刻，她们比谁都高兴。
景王死了，她们就解脱了。
帮你，就是帮她们自己。
我在心中暗自叹气。
世道不公，这些苦命的女子终究是身不由己。
在权贵的眼里，她们命如草芥。
我沉思片刻，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陆昭摇摇头，“姐姐的大仇已报，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这一身武艺不应该被埋没。
“不如，我们一起行走江湖，惩奸除恶？
陆昭看向我，突然笑了，“好啊。
我们成了江湖上传说中的双面侠，四处帮助那些身世凄惨、走投无路的女子，为她们寻一条生路。
数年后，江湖漂泊，我因一件旧事，再次回到了清河县。
一别经年，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我戴着斗笠，走进一家茶馆，听着邻桌的闲谈。
“听说了吗？
城东那个盐商家里，又死人了。
“是那个不安分的填房吧？
听说是在外面偷人，被她家男人活活打死在柴房里的，啧啧，真是惨啊……那女子我见过，生得跟个天仙似的，就是命不好。
听说她还是前任云县令的女儿呢……别提那个大贪官了，晦气！
……我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
云姝，死了？
我那个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妹妹，终究还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得知我那好父亲，因为贪污被斩首了，而母亲早就在事发前跟一个家丁跑了。
父亲被斩首那天，只有王屠夫去给他送了断头饭。
我放下茶杯，留下几文钱，起身离开了茶馆。
屋外阳光正好，陆昭已然在等着我。
往后许多年，我们走过千山万水，手中的剑只为守护弱小而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