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直接回了自己买的公寓。
那个为了方便上班，离公司很近，却很少回来住的地方。
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是江晨打来的。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传来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姐，你满意了？
“你把那些东西发到群里，让所有亲戚都看我笑话，你很高兴是吗？
“我欠网贷怎么了？
我花你的钱怎么了？
你是我姐，你给我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他的质问，理直气壮，毫无愧疚。
我突然就笑了。
“江晨，你今年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
你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我给你花的钱，不是应该的，是情分。
现在，这份情分，没了。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杳，你别后悔！
你以为你这么做，妈就会向着你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在妈心里，我永远比你重要！
你就算给她买金山银山，也比不上我跟她说一句贴心话！
他说完，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眼角有些湿润。
他说得对。
在妈心里，他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他的几句甜言蜜蜜。
傍晚的时候，舅舅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的语气很沉重。
“杳杳，你妈……住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今天从你公司回去，就一直说心口疼，喘不上气。
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心肌炎，要马上手术。
“你……你过来一趟吧。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我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舅舅叹了口气。
“杳杳，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
你妈做得是过分。
但是，她毕竟是你妈啊。
“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这关过去，行吗？
我闭上眼，点了点头。
“舅舅，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换了身衣服，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舅舅、姨妈，还有江晨都在。
江晨看到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冲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江杳！
你这个扫把星！
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舅舅赶紧上来拉开他。
“晨晨！
你干什么！
放手！
“我不放！
都是她！
是她把妈气病的！
她就是个杀人凶手！
江晨双眼通红，状若疯魔。
我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
那几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江晨在走廊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他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妈，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舅舅和姨妈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没有人跟我说话。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个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晨第一个冲上去，抓住医生的手。
“医生，我妈什么时候能醒？
“麻药过了就能醒。
你们可以先去看看她，但不要打扰她休息。
我们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脸色苍白的女人。
那是我妈。
那个强势了一辈子，永远精力旺盛的女人，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舅舅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人没事就好。
“杳杳，我知道你不容易。
但是，家里的事，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好。
你今天……确实冲动了。
我擦了擦眼泪，没有反驳。
或许，我是冲动了。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有些脓疮，必须被刺破，才能有愈合的可能。
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我请了假，每天都去医院照顾她。
我给她擦身，喂饭，端屎端尿。
江晨只在第一天露了个面，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他说他要忙着准备毕业论文，没时间。
妈醒来后，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她要么是沉默地看着天花板，要么是闭着眼睛假寐。
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出院那天，我去办手续。
十几万的医药费，我刷了卡。
拿着缴费单回来的时候，看到江晨正站在病房门口，跟我妈说着什么。
他背对着我，声音压得很低。
“妈，你放心，等我将来出息了，一定把姐姐今天对我们的羞辱，加倍还给她！
我妈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
